30、第 30 章

说不是,“钱财乃是身外物嘛,我已经要死了,还在乎那个做什么。我最看重的无非是这两件斗篷,一件是我阿娘珍爱的,另一件是御赐,不管到哪里我都得带着,这是感念母亲的疼爱,感念陛下的天恩浩荡。”
话说得自然极尽周全,总不能说那件黑狐斗篷是不便送给颜在,不得已才带上的。而皇帝听了,心里是熨帖的,独独把他送的东西随身携带,说明这人还算懂得尺长寸短,并不是他想象中那么木讷。
所以原本可能会加诸于她身上的刁难,决定中途撤销,太医不必召见了,黄连汤也不必预备了。
站起身,皇帝悠闲地在殿内转了两圈,“什么时候疹子退了,就什么时候去拜见太后吧。到时要不要朕陪你一起去?太后要是向你撒气,朕说不定还能保你。”
苏月忙说不用,既然想争取有朝一日回家,就不能同皇帝产生太多联系。她是个干一行爱一行的人,在梨园的时候能做好乐师,在安福殿也能做好宫女。
只是有个请求,她硬着头皮央告皇帝,“陛下,我阿爹回姑苏前,我能不能再见他一面?”
皇帝扭身瞥她,“你不是病得起不来了吗,难道要让令尊入宫?”
关于这个问题,苏月绝对能屈能伸,毫不犹豫地翻身坐了起来,“陛下您看,卑下好了。”
皇帝一哂,“亏你躺着和朕说了半天话,朕这皇帝,对你也算是够仁慈了,否则你这样的人,早就送到北市车裂去了。”
说起车裂,不由让人心口发紧,苏月来上都短短半年,有一次上大军府上赴尝?①典礼时经过北市,恰好遇上有人正行车裂之刑。那时人声鼎沸,街头巷尾全是赶去观刑的百姓,空气中隐约弥漫着一股血腥气,据说受刑的是通敌的将领,被下
属告发了,押送上都明正典刑。
“不过这车裂之刑,还是有些残忍啊。”苏月道,“将来陛下会取消这种刑罚吧?"
皇帝不以为意,“乱世当用重典,娘子何故觉得朕会取消这种刑罚?”
“陛下不也说了吗,乱世才用重典。大梁社稷日趋稳定,不再是乱世了,禁用酷刑是早晚的事。”她说罢,复又追加了句,“陛下毕竟是心软的陛下,我一早见到你,就觉得你是个好人。”
这话说得皇帝身心舒畅,只是她不懂得,他只有在面对她时,才显得仁慈无害。
“你的谏言,朕会让御史记下,稍加斟酌后再实行。”
这算是在为她积攒好声望,治理国家也需要一个唱红脸,一个唱白脸。如果这白脸能安抚君王,让国家向好,那么出身问题就不是问题,反而会被很多人视为救命稻草。
苏月听说她的话会被御史记录,很有些意外,“卑下也能提谏言?我以为只有当官了才有说话的资格。”
皇帝一哼,乜着她道:“你没当官,话也没少说。你在朕身边,任何一句良言都是谏言,都可以被记录在册,成为你的功德。不过朕对你也有个建议,等见了你父亲,可以据实提一提朕,说朕这个皇帝当得如何,对你怎么样,这阵子有没有受朕
欺压等等。
苏月连连应是,“陛下放心,只要见了家君,卑下一定据实向家君回禀,并且捶胸顿足懊悔一番,当初不该拒绝这门亲事。”
如此甚好,皇帝垂下眼,轻拂了下衣襟上的褶皱,“朕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,你父亲要回姑苏,下次相见怕得隔上一阵子,不让你们父女话别,你会怨怪朕。这样吧,让国用带你出宫,约个地方请你父亲出来会面,你看怎么样?”
苏月点头如捣蒜,“好好好,都依陛下的意思办。”
皇帝算了算时间,“那就明日吧。明日是黄道吉日,宜会见亲友。”说完负着手踱出去了。
苏月带笑目送他,等他走远,才抬手搓了搓僵硬的脸。
功败垂成,她到这时才敢灰心地长叹出声。如果没有他从中作梗,自己这会儿已经同阿爹团聚,登上回乡的船了。可谁知命运如此不公,万般筹谋轻而易举就被他打破了,如今乐师变宫人,谈不上是更好还是更坏,怕阿爹担心,也只有往好处
说了。
于是焦急中迎来了第二天,一大早就在殿门前等候,等到将近巳时才见国用从外面进来。
国用连连作揖,“让娘子久等了。陛下方散朝,我那头得伺候停当了,才好来接娘子。”边说边比手,“马车在宫门外候着,娘子随我来。昨日已然派人出去拜访了令尊,约好了会见的地点,回头娘子见了令尊好生道别,别留遗憾。”
这话说的,仿佛她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。不过也是,此一别,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团聚,向阿爹交代的每一句话都像遗言。
国用见她闷声不吭,回头看了她一眼,“小娘子怎么了?可是对安排有什么异议吗?”
苏月说没有,“只是感慨良多,不知从何说起。”
国用表示明白她的心情,但依旧坚定地带她一路向北,穿过陶光园,抵达了玄武门。
苏月惊诧,“从哪儿出宫?走青龙直道吗?”
国用说:“东西南门是王公大臣出入专用的,宫中的人要出去,都得走青龙直道,这是规矩。
当然规矩原本可以很灵活,但陛下发了令,指定辜娘子必须徒步穿过圆壁城, -->>